跪着的小厮拽起,沉声道,“你来说!”
小厮吓得腿一软又跪了下去,颤声将西越王赐婚一事说了一遍。
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到粗重的呼吸声,小厮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被迁怒,拖出去打死。
良久的沉默后,穆炜吼了一声,“滚!”
“公子息怒……”
小厮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穆晋似是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穆炜。
“三哥……”
穆炜转过身,压下暴躁的情绪,将他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长笑了起来。
“老五,我知晓老七待你极好,暗地里请了神医给你治病,此时不管你是真傻了还是装傻,只要你助我毁了这桩亲事,往后只要你吱一声,为兄必定为你赴汤蹈火。”
穆晋表情无辜,紧张时无意识便会绞手指,他低声道,“七哥哥说,三哥待我好,我也要待三哥好,三哥喜欢朔月。”
鸡同鸭讲的气氛,穆炜扶了扶额,却是笑道,“以真心换真心,老七果然是个……”
是什么,他未说下去,话锋一转,正色道,“老七称你为兄,你唤他一声老七便可,莫要再唤七哥哥了。”
穆晋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屋外的月白将兄弟俩说的话尽数听进耳中,而后悄无声息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青叶去离苑,将月白与她说的话尽数说给穆知离听。
“主子,玉公……月白怕是知晓五公子已经好转了,还有三公子那边,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穆知离放下书卷,勾唇道,“静观其变即可,我也想瞧瞧月白的本事,如今我已将他送到五哥的阵营,三哥与五哥结盟对付穆斐,好戏在后头。”
难得见主子兴趣盎然的样子,青叶也有些好奇主子所说的好戏会是怎样的。
但眼下青叶有更加担忧之事。
“今晚西越王在王宫设宴接待天辰使臣,西越王向来喜爱五公子,定安侯多半会带着五公子一起去,世子穆斐定也会去,那么主子您怕也是免不了要去的,只是您与那小王爷是旧识,万一被认出……”
穆知离起身去到窗前,含笑望着院墙角落的翠竹,忆起一些旧人旧事。
“时机到了,见一见也无妨。”
青叶觉得主子近来的心思越发难以琢磨了,每一句话都那么的高深莫测,但主子行事自然是有道理的。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小厮来传话说侯爷吩咐让七公子准备一下,稍后一同入王宫。
定安侯府此次去王宫是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随行,两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一辆公主独乘,而另一辆是为穆知离与穆晋同乘。
而穆晋竟然将月白与青叶也带上了。
从候府出来不久,穆晋便昏昏欲睡,头在车壁上撞了几次,穆晋便开始耍赖要枕在穆知离腿上睡觉,穆知离无奈,只好将月白叫上马车给穆晋当靠枕。
马车宽敞,三个人倒也不觉得挤了,除了气氛诡异外,别的一切正常。
穆晋枕在月白腿上呼呼大睡,穆知离手持书卷悠闲平静,而月白则盯着她看了一路。
行至宫门处,月白和青叶与候府的一众护卫一同被留在宫门口无法入内,在穆知离下马车时,青叶欲言又止,穆知离拍拍青叶的手示安抚。
然而,一个时辰后,精神不济的穆知离由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扶上马车。
待马车离王宫很远了,青叶才上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替穆知离诊脉,确认无碍后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吓死青叶了。”
穆知离往后一靠,闭上眼,悠悠道,“锦绣山庄里的那个假货几乎能以假乱真了,今夜离苑兴许会很热闹,不知候府的守卫在小王爷面前中不中用。”
青叶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主子在宫宴上露脸,曾经的旧识怕是吓了一跳,而主子以身子不适为由早早离开王宫,那些旧识自然手迫不及待想要确定主子的身份。
而主子方才说话时刻意拔高声音,其实是想让马车外的月白也听得清楚。
回到候府,穆知离直接回了离苑,青叶跟着进屋,月白自觉守在院外。
直至子夜过后,终于有了动静。
来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轻而易举潜入穆知离屋中,一步一步朝里走,手伸向床上背对着朝里侧躺之人,方要触碰到,身后响起一道清音,在暗夜里尤为突兀。
“小王爷,别来无恙啊。”
与此同时,屋中燃起一盏油灯,黑衣人扭头一看,借着幽光看清楚房门处站着两人。
一人身形挺拔,以面具遮面,瞧不清面容,而另一人与身边之人相较便显身影得纤瘦娇小许多。
黑衣人的目光只从月白身上扫过,而后落在穆知离身上,仿佛凝住了一般,随后朝她走去,主动扯下面罩,露出清俊的面容。
“真的是你。”
“你还活着……”
第7章 女儿身
几个时辰前,在王宫中打过照面,夜半三更再见面又是另一番情形。
原以为已是天人永隔,不曾想多年后在异乡重逢,姜弈欣喜若狂,近在咫尺时却又相顾无言。
“你……”
姜弈情不自禁伸手欲触碰她,穆知离不着痕迹避开了。
“遇之,多年不见。”
笑容依旧,却多了层生疏感,这一声‘遇之’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真真切切听到了,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怅然。
姜弈的手垂下,不自觉握了握又展开,负于身后,扬起一抹温润的笑。
“你还在,真好。”
曾经与他并肩坐在屋顶上对月畅饮的明媚少年回不来了,可只要人活着,便是真的好。
穆知离不可置否笑了笑,“小王爷认识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此刻在你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将不久于人世福薄之人。”
姜弈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这才留意到眼前之人身上透着一股病态的虚弱。
前一刻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一瞬又被打入绝望的深渊。
姜弈再度伸手抓住穆知离的手腕,此次她未曾闪避,任由他摸脉确认。
他并非医者,因晋王妃常年缠绵病榻,久而久之,姜弈自然也懂一些医理。
再三确认后,姜弈满目震惊,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会……内息全无,你的修为被……”
穆知离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叹气,“我要活下来自然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此这般也算是好的了,有些人想活命却死于非命,未亡人总要替他们了结心愿,让已故之人安息。”
此言一出,姜弈面色煞白,不由得颓然退了两步。
此时青叶进屋,轻声禀报,“离苑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世子,世子正带人往离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