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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6.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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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又被打了一下。

痛是不痛的,反而有些痒。

喻恒捏了捏手,又侧头看了看她微卷的头发和精致的下巴,眨了眨眼。

“连月。”他喊她。

“你干嘛。”鸡骨头从女人的红唇里吐了出来,她侧头看他,圆圆的眼里还有一些愠色。

这么接地气的动作,土里土气,一点也不高雅——真淑女,从来也不吐鸡骨头。

也是,她再漂亮,可本来就是草根么。这些年在外面那么高贵优雅,那也是季家后天培训来的,改变不了她草根的本质。

一到家就暴露。

可是这草根,不仅拿下了老四——十年等待,服服帖帖,就连季叔都被逼得退了半步,而且平日里好像也没见她“以夫为尊”;就连大哥——

还特意从N省带鸡爪来给她。

漂亮是漂亮的;男人看着她的脸,明眸善睐,不仅美,还美的还很大气——

相过面。

可是美貌只是皮相罢了,他们这样的人,早就明白的。

“好了,”

吃了几个鸡爪,脱下了手套的女人准备站起来赶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字也写了,喻恒你早点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连月我们今晚一起睡?”男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又咧开嘴笑了起来。

老四不在——嘿嘿嘿。

“你看看我肚子,”

已经满了七个月,就连季总都要开始吃素了,连月现在可不怕他,她走到他面前,笑吟吟的示意他看自己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还和我睡啥?”

不去找他的那些女朋友——那什么坡子方方的,不是经常和他一起玩么。

干嘛天天来骚扰她。

喻恒看了看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的脸,笑了起来,伸手要来抱她的腰,“肚子大了也可以一起睡啊。”

“要不你先摸摸看?”

男人的手已经落在了她屁股上,女人却是没躲,又突然笑道。当年她出国他就去了军营,这十年肯定没接触过几个孕妇——

男人看着她的肚子,捏了捏她屁股,又摇了摇头。连月却来了兴致,笑嘻嘻的伸手抓起了自己屁股上的左手,按在了肚子上。

他的手心贴着她的小腹,一片滚烫。热量透过睡衣弥漫在她的皮肤上。

一秒,二秒,三秒。

肚子里一片平静。

“也没什么嘛。”他咂咂嘴,却是又轻轻的按了一下。

肚子里还是没有反应。

这回真的放下心来,也可能真的没有摸过孕妇的肚子——喻恒东摸摸,西按按,就连右手也放了上来,这时里面突然咕噜了一下,又猛地踹了一下。

男人吓了一跳,两只手都弹开了。

“哈哈哈哈——”

连月扶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没事吧?”

似乎是吓到了,又似乎觉得这么玩真没意思,又似乎失去了什么兴趣,喻恒站了起来,看了看她的肚子,犹豫了一下,也不说什么要和她睡的话了,“算了我不和你睡了——”

“拜拜拜拜。”

成功打发了登徒子,连月挺着肚子把他送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脚,似乎还想说什么——又回头看见了女人笑意吟吟的眼睛。

“你真的不要我陪你睡?”

刚刚被胎儿隔着肚子踹了一下的右手不动声色的搓了搓,男人难得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肚子,“老四让我陪你——”

“不要不要。”女人准备关门。

“诶——”他一把按住了门,又看了看她肚子,“你别锁门,这样半夜你有事——”

“我能有啥事?”不锁门才会有事,“你手机开着,”连月使唤他,“我半夜不舒服给你电话,你再破门进来。”

“也——行。”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身材高大的男人皱着眉头,拎着军大衣,开始往自己的房间走。

又搓了搓右手的手指。

肚子还会动——吓人。

故乡。

装不下的是灵魂,回不去的是故乡。

第二天起床出发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连月穿着白色大衣,带着帽子和围巾,看着佣人把行李放后备箱,又看着喻恒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晚上不见,他似乎也休息的不错——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薄款羽绒服和休闲裤,没有穿昨晚的那件军大衣,更没有穿他那件万年不变的迷彩服。

脸还是那么黑。

“走吧。”他喊她,露出了他那口大白牙,视线又不着痕迹瞄过了她挺着的肚子。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

大约是这回真的体贴了——男人的车速不快,以九十码的速度慢悠悠的跑在中速道,白瞎了他哥几百万买的顶级SUV的发动机性能。

“蓝蓝的天空~青青的湖水~”

暖气足足的,连月靠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树从茂密,偶有民房和汽车在田野上一闪而过。

车里还放着草原男歌手的经典曲目。男歌手嗓子一开,歌声豪迈辽阔,草原气息扑面而来,莫名的让人心神向往。

云生,很久没有去了啊。

玻璃倒映着女人的俏脸,高中一别,她就再没有回去过了。二十年了吧。

镇上以前好歹还有属于她的一间破房子,市里于她更是没有牵挂,没有亲戚没有朋友,高中同学基本不联系了,她对于云生,更不过只是个旅客罢了。

“我爱你,我的家~”

修长的手指伸出,女人把音量调小了。

“怎么了?”正在跟着哼歌的男人瞄了她一眼,“不听这个?那你换你喜欢听的。”

“喻恒你家是种花还是米国?”

连月侧头看他,表情严肃。

“什么?”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男人明显有点蒙。

“你家是种花还是米国?”连月又问了一次,侧头看他。

“你发什么神经,这还用问?”男人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家当然是种花呀。我是种花人。我爱你,我的家~”

又接着刚刚的旋律哼了起来。

连月吐了一口气。

明明是米果长大的人,还是哈佛哲学的社会精英,他倒是没有认知障碍——

也是,学哲学的,肯定得把自己那点事缕明白了。

又有那样厉害的一个爹。

那她呢?帮把他的歌曲调大了音量,连月又侧头看向了车窗外。

她没那么高的情操,能以国为家。

也承担不起重任。

她是云生人。

可现在户口已经迁到S市了。

故乡啊。

她已经没有故乡了。

云生(7.拿手绝活)

7.

当年求学的时候,从云生到S市一共要坐六个小时的大巴;到了现在——这二十年种花家的发展有目共睹——六个小时已经缩短成了两个小时。

嗯,因为某个人开车太稳的缘故,两个小时已经拖延成了两个半。

“请沿当前道路直行2.1公里。”

导航还在尽忠职守的播报,车子已经慢慢滑下了道,又很快直行上了市里的高架。连月侧头看向了窗外,旁边有车影晃过,高架旁的四周高楼鳞次栉比,却又全然陌生。

已经不是当年她印象中的那个地方了。

“喻恒待会你真要和我一起去吃饭?”想起了什么,连月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又抚弄了一下头发,侧头问他。

“怎么?”喻恒挑挑眉,故意拖长了声音,“我辛辛苦苦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连月你连饭都不准备让我吃?”

“不是。”他故意曲解她的话,连月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担心——”

她抿了下嘴,没有再说。她还不是担心他身份特别,不能暴露于人前么。

“这有什么,”喻恒开着车看了她一眼,明显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你这个女人,就是天天疑神疑鬼的想太多。你别把我们想得跟那什么——什么天龙人似的。大哥现在还不是天天下基层,”

顿了一下,他又说,“我在西北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和其他的战友一起风餐露宿的么!”

想起了什么,他又笑了起来,对她挑眉,“连月其实我还会一个拿手绝活——”

“什么绝活?”连月笑。耍大刀?

“铲子煎鸡蛋。”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他笑了起来,“等回去我找个铲子给你漏一手啊!”

切。还以为是什么呢。

连月切了一声。这个纨绔子弟一辈子没下过厨房,会煎个鸡蛋就把他能的。

“那天老四不是说了吗,就说我是你的司机,”喻恒开着车,又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连月你现在好歹也是响当当的季总夫人,出门带个司机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黑色宾利在酒店下方的停车场里停稳了,连月低着头,扶着身上的红裙小心翼翼的下了车。从车位旁边露天的扶梯上到了酒店大门,看起来似乎是刚刚修好的酒店门口花团锦簇,门口大厅内已经站了一堆人。

女人顿住了脚。

她先看了看大厅的公告牌,又再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穿着红色外套迎客的女主人——女主人身段苗条,个子矮小,那已经有些衰老的容貌,和记忆里那年轻的脸融合,连月笑着急走了两步,迎过去一把抓住了红衣女人的手。

“高老师!”她笑着喊她,声音明快,“生日快乐!”

这都十六七年没见啊。老师也老了——

女人看着她的脸,愣了一愣,又仔细看了几秒,有些吃惊又有些惊喜的样子笑了起来,“这是——连月?你还和以前一个样子,一点没变——”

她又拉着连月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起来,“是越来越漂亮了,有气质了。”

“是我,就是连月。”

握着高老师的手,连月也笑了起来。

今天是恩师生日,她特意换了一件红白呢绒格子裙,搭配了白色的大衣和袜子——肚子大了,不好穿高跟,又穿了一双的白色小靴子。

五官精致,明眸皓齿,漂亮是漂亮的,只是肚子是显而易见的大了。是孕妇,还是漂亮的孕妇——五官依然漂亮,肤色红润,眼睛明亮,看起来气色俱佳。

衣着得体,头发漆黑,盘了起来,耳朵上是一对红钻吊坠,不小的红钻闪闪发亮,不可忽视。

一看就是体面人。

“没想到你还亲自来了,”

师生几十年没见,高老师拉着她的手,打量她一番又笑,“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侧头,对旁边的几个亲戚笑,“这位就是连月,我那天还刚说过的,在外交部上班的——,”

“哦——”围观群众很尽职的发出了赞叹声。

连月笑得矜持。

“你公公还是天意那个季——”

高老师拖长了声音,连月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接过了话,“是啊,季月白是我公公。”

“哎呀呀——”

天意季月白名声赫赫,豪门大佬。传说中的豪门太太现身眼前——可不是网上的吃瓜——四周已经投来了不少目光,高老师笑着的声音又响起,还在夸她,“她当年成绩就很好,考的是京城外国语,学的是J语吧?”

“是J语。”连月笑。

“哎呀真的漂亮又能干——”

“外交官呢。啧啧。”

系着昨晚那条白围巾的连月在一片赞叹声中笑得温柔大方,外交官的高知范儿和季太太的矜持感完美糅合,相得益彰。

默默无闻的“助理”一直站在身后,男人身材高大,皮肤偏黑,眉目英挺,站的笔直——又有几缕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这位是——”高老师终于注意到了他。

男人面无表情。

“哦,”美貌的季太太似乎这才想起了身后的男人,她扭过身看了他一眼,没有介绍男人的意思,“这位是司机,今天他开车送我过来的来着。”

哦。女主人点了点头,只是司机啊。

季家果然高门大户,连个司机都这么有模样——来者都是客,女主人对着司机笑了笑。

司机看了看她,还是面无表情,显示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

“赶快进去坐着,”又有了客人来了,高老师笑着把她和司机往里面送,又招呼自己的儿子,“王微你送连月姐姐进去,连月啊,那个刘桂已经在里面了,还有你几个老同学——”

“好的好的。”

衣锦还乡的美女学生和主人告别,先到签到台签了到,又姿态优雅的提起了手上的纱红色Kelly25,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不能送太多,也不好送太少。属于她自己这边的朋友,季家也不管她——连月包了五千块。

主薄看了她一眼,提起了笔。

“连月。”她笑,“月亮的月。”

瞄过了一眼主薄打开的宾客薄,连月视线顿了一下。

龙凤凤舞的笔迹,页首赫然已经有了一个吸引人目光的名字——

禾为。

禾县长,他也来了?

云生(8.吵吵闹闹好像也不错)free

8.

禾县长这种高官,当然不是连小科员想见就能见滴啦。

连月带着“司机”进入宴会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的宾客,人声鼎沸。周老师的儿子,这个叫王微的小伙子倒是长的精神,态度甚好,一路又看了她的脸几次——自己这张脸,哪怕35岁了也和25相差无几,是极其的能打,连月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笑了笑,小伙子不安的红了脸,然后把她领到了前方第三排靠边的那桌。

美女身上总是自带吸睛气场,总能在第一时间吸引到别人的注意,连月的出现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她站在桌前微笑,在众人的目光中视线粗粗一扫,倒是有两个男生面容有些眼熟,没有那个印象中高高瘦瘦的禾县长。

想来这才是正常。禾县长身份贵重,应该只是来随了礼——搞不好连礼都是请别人带的。

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刘桂倒是认识的,看见她很是惊喜,直笑着喊她老板娘,又向其他几届的师兄师妹们介绍了她一番,连月不出意料又收获了不少的赞叹。

她笑得矜持,摆足了豪门大妇的台面。

豪门自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一个小目标的只是新生,十个小目标的普普通通,百个千个叫豪门,季家凭借数千亿美金的资产当然能跻身第一等,笑傲江湖——不管连月愿意不愿意,低调不低调。

鉴于季家实在太庞大,当初季念这个贵公子说要和她结婚的时候,她虽然十动然应,其实内心却是不怎么相信的——

他爹,她了解。

但是她也了解他。好的坏的,她都愿意陪他走一场。

没想到他们父子二人相斗一局,最终她还是走到了今天。

“这位是我的司机兼保镖。”

落落大方的季太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熟练的介绍起自己的司机来。司机兼保镖穿着灰色的羽绒服,眉目俊朗,环视四周眉头一皱,拉开凳子在她旁边一声不吭的坐下了。

酒桌一片热闹。

同桌的几个师兄弟姐妹们,虽然大多第一次见面,但是自我介绍了一番外加有意结识之后也很快熟稔了起来。在座有的是律师,有的从事是金融业,有的是老师,还有刘桂这种头部名企中层——大家都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一番寒暄之后一桌人热情的互加了微信——连月也没能免俗——除了没人理的司机。

又有人提议合影一张。

照相,自然需要有人拍照。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季太带来蹭饭吃的“司机”身上。连月拿着手机递给了喻恒笑,“小喻你帮我们拍一张合影吧!”

司机小喻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了手机,本来就黑的脸似乎又黑了几分。

咔擦几声,画面定格,盛装的季太占据了C位,容貌夺目,笑得矜持又动人。

繁华落尽,酒尽人散。吃了美食,又认识了朋友。

这是一个团结的宴会,胜利的宴会。充分展现了人民生活富足,体现了云生一中同学们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连月下午五点半,还在这里用晚餐。”

用完了午餐,得意门生小连找到了高老师告别,高老师拉着她的手,说了一番接待不周的话。

“不用了高老师,”

司机兼保镖刚刚在桌上一声不吭,吃的也不多,看起来心情不佳,似乎饭菜也不合他胃口。连月还想着晚上带他去吃云生赫赫有名的酸汤牛肉锅,于是委拒了,“我晚上还约了其他人,就不叨扰了。”

再次上了车导好航,连月系好了安全带,又翻出了镜子补起了口红来。

“瞧瞧你这一个中午得意的,”憋了一个中午的司机小喻毫不给老板娘面子,黑了脸开始说她,“庸俗!肤浅!穷人乍富!看看你们那吹捧跪舔的样子!别人吹捧你几句,你就开始灿烂了起来。有意思吗?一个中午的听人吹捧,有意思吗,连外交官?季太太?看看你那眼皮子浅的样子!和老四结婚两三年,也没学的稳重一点!”

“有意思,很有意思!”

薄薄的唇色又上了一层粉,被人吹捧了一个中午的季太太抿了抿嘴,合上镜子。她侧头看着国姓爷笑的灿烂,丝毫没有被人打击的恼羞成怒,“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像我这样的穷人嫁入豪门,肯定要天天显摆,接受一堆人的吹捧,才能满足我膨胀的虚荣心啊!”

“你——”

越说她,她还越来劲了,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日光下她刚刚补完口红,嘴唇粉嫩,明媚动人,一脸笑容——喉结滚动,他挪开了眼,没有理她,显然是已经无话可说。

“你们几兄弟,在这方面就比不上我了,”连月看着他硬着的侧脸,又故意逗他,“你们家连个穷亲戚都没有,又如何体会得到我这种穷人乍富被人吹捧的快乐?”

“呵。”男人直视前方,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国姓爷看起来已经认输了,尖牙利齿的女人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她眨眨眼睛,笑容淡了下来。侧头看向了街边飞驰而过的风景,又缕了缕耳边的发,女人的声音低了很多,“待会到了酒店,我们先把行李放了。嗯,你今天开车也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了。”

云生日新月异,这二十年发展迅速。旧城已经没了什么空间,又往外面扩展建了新城。这次行程由她来安排,司机没什么决定的权利,连月并没有订市里最好的酒店——绝对不是为了省钱。

她订了一个位于旧城区的老四星酒店。

云生一中的本部也在那边。

她已经没有故乡,可是依然想寻找一些熟悉的痕迹。

那边还有当年她一直想吃又没钱吃的酸汤牛肉锅——这次回来,她不是一个人。有喻恒陪她,吵吵闹闹的,好像也不错。

反正他吵不过她。

云生(9.连月你抓紧时间)

9.

黑色的宾利停在酒店门口的时候,门童的腰身似乎都更挺直了几分。

穿着红裙和白外套的美貌孕妇提着包包按着裙子慢慢的从车上下来,姿态优雅,然后又随手给自己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了那双盈盈秋水的漂亮眼睛。刚刚吵输了架的平头司机也下了车,黑着脸去后备箱拖出了箱子。

checkin,登记,拿钥匙。

“喏,这张给你。”走出电梯的时候,连月递给喻恒一张房卡。老城区的酒店不高,总共才七八层楼。连月订了两间房,酒店给安排在了同一层,0508和0516,离得倒也不是很远。

瞄了她一眼,喻恒伸手接过了卡,又低头看了看。这张房卡和店里的装修陈设一样,色调暗沉,总让人感觉有些旧了——旧了,就有些显脏。他皱着眉头,手上的这张,贴的标签是0516。

正说着话,两人已经站到了0508的门口。

“我到了。”连月笑着说话,拿卡一刷,打开了房门。

她进去了,没有关门,男人顿住了脚步,也拖着箱子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普普通通。木色的柜子,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浴室,白色的床单,上面还搭着明­‌‎‍黄​​色‎­​​的床旗。女人已经取下口罩,走到窗户边去拉窗帘——白色的外套,红底白线的裙子,漂亮又纤细的小腿,哪怕已经怀孕后期,从背后看,腰身依然纤细,丝毫没有怀孕的模样。

漂亮是漂亮,就是一点不温柔。尖牙利齿——又爱使唤人,哪里有点传统贤惠的模样?

只要一不爽,那么处处都不爽。

男人丢下了箱子,往床上一坐。

“这是什么房间?”他左右看看,开始抱怨,“这么小——连个床凳都没有。”

她自己都订这种房间,他对“他的房间会更好”这件事一点不报希望。

“我觉得还可以呀,”

刚刚才吹嘘了自己“走进基层”“吃苦耐劳”,转个身就开始抱怨房间小,连月回头对他笑,“这房间比我们当年在蒙自住的,不是已经好了很多?”

冬日的阳光撒入,窗外是云生的滨江路,河水漫漫,女人背光而立,巧笑嫣然。

他坐在床上,看着她的脸,没有说话。

蒙自——她在他的生活里,也已经出现很久了。

“你不去你的房间?”

“不去。”

男人死赖在她的房间不走,连月也已经习以为常。她也懒得管他。肚子大了蹲不下了——她指挥他把箱子拿到了桌子上,又慢慢的开始往外面放东西。

洗发水,护肤品,浴巾,衣服,拖鞋,吹风机。

“你戴这玩意儿干嘛?这里没有?怪不得这么沉。”

当了一天司机和搬运工的男人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吹风机,又开始抱怨。

“这个比较好用。”

连月拿着吹风机笑。反正有人当苦力,不用白不用么。

“好了,去你自己房间。”

东西也收拾好了,没有用的到他的地方了,连月开始赶人。喻恒可没把自己当外人——刚刚他已经把鞋一拖,合衣躺到了她床上。

“不去。”他说。

这破烂地方,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有美女看还好一些。

“去。”连月站在床边开始打他的胳膊,又开始推他,男人躺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

她的肚子就在他的面前,挺得鼓鼓的,红底白条纹的布料就在他面前晃动,男人的手指动了动,手心有些麻,好像又被什么踹了一下。

几乎不需要思考什么,他伸出了手,掌心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热量浸透了布料,女人低下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肚子上面的手。

“好摸不?”

做母亲的喜悦,她乐于和任何一个被划归为“友好”界限里的人分享——连月暂时停住了手,任由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低头看着他笑。

现在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成熟男人了啊,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起去蒙自刚刚美国回来的小年轻了。

理着平头,鼻子高挺,容貌俊朗。皮肤在边境被晒得有点黑,可是十年军旅生活下来,身材也极佳。

未婚未育,又是家里老小,性格比他两个站在前面继承家业的哥哥都要张扬些——

他的手贴在她肚子上。里面硬硬的,一片平静。

他没有回答。

“怎么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手掌挪动,又在其他地方摸了几下。

“睡着啦。”连月笑。

“白天睡什么觉?”男人似乎又不甘心的摸了几下,正要死心放弃的时候,连月感受到了肚子里一阵咕噜——

“这里这里。”她拉过他的手,凭着经验按在了某个地方。

果然那里的肚子鼓起了一下,踢了一脚。

“摸到没?”她笑着拿开了他的手。

没看过孕妇的傻孩子。

男人黑这脸,没有说话。手被她拿开,又自己落回到了床上。捏了捏手指,他抬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明媚的笑容。

“你这个什么时候生?”他躺在床上,突然发问。

“4月初,还有两个半月,”站着有些累,连月推了推他,坐到了床边,看着他笑,“到时候你又当叔叔了——”

想起了什么,女人脸上的笑容一滞,又挪开了眼,眨了眨眼睛,“你也当了几次叔叔了吧?高兴不?”

男人看着她的脸,没有说话。

“三次。”他突然说,“算是这次,是三次。大哥只有喻成,很大了,上小学了。”

“哦。”女人低着头,发丝在她脸颊边晃荡。

没有人说话了。

“这个生了,你也给我生一个好了。”

几次呼吸之后,男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又抬手去摸她的肚子,一字一句,“连月我今年都32了——你今年也35了吧?”

“胡说八道!”有女人啐他的声音。

“我爸有我的时候34——不过男人倒是无所谓。”

喉结滚动,男人的声音又传来,“我听人说,女人到了40岁就生不出来孩子了,连月你也快了。你抓紧时间,这个生了就给我生一个,好让我爸也抱抱孙子——”

“啪!”又是谁挨打的声音,响起在了房间。

云生(10.断了断了)

10.

还抓紧时间——连月往他胳膊上来了两巴掌。

“别打,别打,你就给我生一个,两个也可以,”男人的声音还在说话。他没有笑,似乎还一本正经,“反正也很快,十个月就出来了。咱们抓紧点时间,你这个生了就生我的,后天开春就轮到我当爹——”

“你自己去找你那些女朋友,”

打人也是很累,这个人皮糙肉厚,连月打了他几巴掌,他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又推了他一下,连月自己坐在床边开始喘气,“我生完这个就封肚了,年纪大了啊。”

喻恒躺在床上看着她娇俏的脸,不说话了。

“你走开,去你自己房间,我要睡午觉了。”休息了一会儿,连月又开始推他,“待会三点起来去散步。”

云生这二十年断断续续的,由好几任市长接力,一起修了好长一段滨江路——都快连到她的老家花木镇了。

听说最近还要评选什么“全国十大美丽小城”之类的。

男人还是没动。

“你就在这边躺,这边不是还这么宽?”他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就说你越来越矫情了,我们又不是一床睡过,以前去云省看大哥,我们三还睡一起呢。”

连月不理他,又继续推。这个人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呼吸都均匀了起来,又哪里推的动?

房间是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

连月起身,又看了看和衣而卧的喻恒,也不想去他身上摸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房卡——站起身想了想,她去门口把门锁上了。又去把窗帘拉上了一半。

算了。

把外套脱了挂上了,裙子是不脱的。床垫一陷,是女人已经坐到了床的另外一边。她慢慢的脱下靴子,床垫又往下陷了一分,是已经躺在了另外一边。

怀孕真的容易疲惫,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有些女人天生传统贤惠,有些女人命里却注定桃花。

她的确和很多男人都同床而眠过。

以前只有欲,后来渐渐有了一些情。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踪。

有人告诉过她,她值得珍爱——

眼角似有什么液体滑出。

这个骗子啊。

分别时给了她最好的祝福。

另外一边的床垫突然弹起,她侧身背对他,沉默不语。

脚步声。

开门声。

裤链拉开的声音。

过了几秒,液体落入马桶的声音传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这268一晚上的特价大床房,就别指望什么隐私保护——

女人背对洗手间,紧闭着眼。

这水声雄壮,持续良久,和她摸过的某项特征符合。

过了一会儿,水声小了起来,又是马桶的冲水声。

洗手声。

脚步声过来了。

床垫平静,似乎他站在床边,看她。

她闭目沉睡。

床垫猛地下陷。就像是170斤的壮汉躺在了床上,连月感觉自己甚至都晃了几晃。

“连月?连月?”有人喊她,还伸手推了她两下。

女人没有应答。

她背对他侧卧,男人的手在她的胳膊上,又慢慢向下,然后轻轻拉起了她的小手。

有些湿滑,是刚刚洗了手——

又在趁机揩油。

连月闭着眼睛,有些犯困,又有些不想理他。

他又往她身边挪了挪。

手被人往后追拽,然后触碰到了什么半软半硬的物体——

手一抖,女人猛地想缩回手,却被男人一下子抓住了。

“醒了?来给我摸摸。”他笑着说话,声音有些哑。

小手已经被强硬的按在了他小腹的物体上。分明已经勃起了,威武雄壮,长度喜人,他们几兄弟这方面都生得极好——

连月侧身回头瞪他,又想挣脱手。

“我素了好久了,好几十天没碰女人了——”他低声说话,看她已经转过身来,又想凑过去亲她粉嫩的嘴,“连月你帮我弄一下,我憋的难受。”

“嗯——”

一只手被他拉着,连月拼命往后躲,床上空间就那么大点,男人的嘴唇落在了她的嘴上,牙齿咬住了她的嘴唇,舌头又开始往里面钻。

手上紧贴着的‌­‎‌阴‍‍​茎‎­​似乎又硬了几分。

女人紧闭着嘴,唇上被他的舌头舔过,湿湿滑滑。滚烫的气息打在脸上,似乎呼吸都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帮我摸。”他一边亲她,一边低低的喊她,“主动点——”

“不行——”

她嘴巴张开,却一下子被他的舌头钻了进去,被强行塞手里的‌­‎‌阴‍‍​茎‎­​已经完全勃起,坚硬滚烫,如同烙铁。

舌头还在嘴里肆掠,滚烫的气流打本文由甜^品小^站6/354'80.940整理在脸上,女人一动不动,手里的‌­‎‌阴‍‍​茎‎­​粗壮,已经开始一下下的顶她的手心。

“连月你给我摸一下又怎么?”

嘴里肆掠的舌头拿了出去,男人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兄弟共妻又没有什么——”

女人身体一抖,又骂他,“你乱说什么!”

“连月你不能厚此薄彼,”

男人却根本没有理她,顿了顿又说,“你偏心。还把我的那根红手链给了大哥——”

“你乱说!”

似乎被人戳破了什么,连月红透了脸,咬牙伸手狠狠一握手里的东西。

“轻点轻点要断了——”

“胡说八道!”

“这有什么?大哥找你,比少外面的人强——你漂亮又有趣,招人喜欢——我也乐意。断了断了!”

“鬼扯!”

“你好好帮我摸,过几个月再帮我生个儿子——”他在她耳边喘气,“轻点捏!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季叔和爸,还有妈,还不是一直大被同眠,我们小时候都看到过的——”

“断了断了!”

云生(11.连月你大中午就看这个?)

11.

“连月你给我舔一下——”

滚烫的呼吸在耳边,有人在她耳边低低说话。连月闭了闭眼睛,手里用力一握!

“嗷嗷嗷嗷轻点断了断了!”男人的叫声都变了形。

这个登徒子。

明明知道他弟弟就是这样的人,季念还让他陪她回云生。男人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又想撩她的裙子,却又似乎不怎么敢摸她肚子——

她抿了抿嘴,不过好像也没别的人选。

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季念信任他,远远超过任何人。

应该说根本不可比。

连月闭着眼睛,任凭他在脸上乱亲,伸手握住了手里的物事。

滚烫,粗壮,坚硬。

妈咪的这几个儿子,这里好像都生的好——

不知道想到什么,连月又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

“连月你笑什么?”喻恒握着她的手,‌­‎‌阴‍‍​茎‎­​又在往她手心里顶,舌头又在舔她的耳朵。她的笑容好像鼓励了他,他似乎想往她身上压——可是又害怕压到她的肚子,强行忍住了。

热气熏得耳朵麻麻痒痒的,连月睁开了眼睛,脸色红润,明媚动人,眼里似有繁星。

“舒服不?”他咬着她的耳垂问她。

舒服,舒服个屁。

男人精虫上脑,连七个月的孕妇都不放过,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连月没有回答,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阴‍‍​茎‎­​。褐色的长长一条,青筋环绕,有如婴儿小臂粗壮,她小臂竖握,中指摸到它的根部,怒突的‌‍‌​龟­‎‌头​‍还超过了她手腕五公分。

几兄弟都生的好——滚烫的呼吸就在耳边,还有一股男性荷尔蒙的味道,让她身体发软。

就是个性差太多。

“好不好看?别人都说好看——”

她凝视的目光让他又兴奋了几分,喻恒小腹挺了几下,‌­‎‌阴‍‍​茎‎­​得意洋洋的贴着她的手心蹭了蹭,又故意拿‌‍‌​龟­‎‌头​‍顶了顶她的手腕。

别人。连月看了他毫不知耻的模样一眼,心里切了一声。

好像心怕她不知道他风流似的。

“连月要不你给我舔舔,我们来玩深喉,”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里的‌­‎‌阴‍‍​茎‎­​又胀大了一圈,男人眼睛明亮,又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我绝对能顶到你喉咙里——”

“呸。”

他描述得太详细,好像已经有什么堵在了她的嗓子里。连月咽了一口水。她倒是给人弄过深喉,不过不是和他——女人看了他一眼。

还想深喉,他哥都没享受过几次深喉呢。

手里滚烫的欲棒如同一层薄皮套着烙铁,连月表示对男人这种生物太了解了,只要下面一硬,上面基本处于失血状态。她尤其擅长助人为乐——女人抿抿嘴,小手上下抚动,开始抚慰他的‌­‎‌阴‍‍​茎‎­​。

“啊好爽——就是这样——”

女人终于开始认真了,喻恒终于满意了,他又想去亲吻她的嘴唇,却又被她躲开了。男人的嘴一直跟着她后仰的头,人紧贴着她,一边按捺不住的耸动下身,一边还在低声说话,“连月我们说好了,你生完这个就给我生个儿子啊,我和老四的儿子也要是一个妈生的——啊啊啊,轻点轻点轻点!”

没人理他。

没人说话了,卧室里的声音渐渐粗重,又有男人似深似浅的呻吟。

时间过了很久,他似乎到了顶点。捏着她的手,男人又用力耸动下身在她手里挺送了几十下,又轻轻嗯了一声,‌‍‌​龟­‎‌头​‍肿大马眼扩张,一阵‍‌​精‎‎​​液­‎‌​飙射而出,刺鼻的味道开始在房间弥漫,女人反应敏捷,在他刚刚发作的时候伸手挡住了一切,一股股淡­‌‎‍黄​​色‎­​​的滚烫‍‌​精‎‎​​液­‎‌​全部喷射到了她的左手手心。

一下下的,又浓又腻。

过了十几秒,看他已经瘫倒了,连月嫌弃的哎呀了一声,伸出右手去旁边扯纸巾。

“嗯——”

湿答答的搞了她一手,喻恒叹了一口气,又捏着了她的手腕,‌­‎‌阴‍‍​茎‎­​在她手背蹭了蹭,这才满意的滚到了一边。连月忍着恶心,先擦了一遍手,又起身去洗手间把手洗了五遍。

出来的时候她闻闻手指,又皱了皱鼻子,手上还有一股掩盖不了的‍‌​精‎‎​​液­‎‌​味。

出了浴室,喻恒已经在脱完衣服裤子似乎开始睡觉了——衣裤凌乱的丢在床边。

切。连月看了地上的衣服一眼,又闻了闻手指。

“去你自己那屋睡。”

连月站在床边,又开始赶人。

“不去,我们一起睡,床这么宽。”喻恒躺在床上看着她,突然又咧嘴笑了起来,“连月你把我当老四好了——”

“去。”女人啐了他一口。

又推了他半天,男人还是笑嘻嘻的一动不动,连月无奈,又躺回了另一侧。

有些困,却又好像睡不着。窗帘微微浮动,窗外有汽车的声响传来。

这里是云生。

二十年前她求学三年的地方。

现在她有夫有子,有房有存款,工作稳定,夫家豪橫,已经比世界上99.99%的人都过的好。可是年少的经历和记忆太过于深刻,已经浸入了骨血。偶尔午夜梦回,她在自己的梦里,依然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天涯孤女。

这种情绪不好。

连月摸了摸肚子,感受着身后男人均匀的呼吸。

是喻恒啊。

念念说他靠谱——她怎么觉得他一点不靠谱?最近好像又不知道在搞什么。

想了想,连月又伸手摸起了手机。

现在是米国凌晨一两点,念念那边也睡了,只有早晨的一个通话记录;点开微信,他也没给她发什么。

视线下移,下面还有一个联络人——

熊大。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给他们发的打包文件。她发的,他没回复。

这个人收到什么都是直接打电话的,从来不回文字——那么谨慎。

昨晚还让她发自拍。

呸,登徒子。

他温润含笑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连月咬住了唇,她哪里有什么自拍?

提这种要求——

他那么忙,哪里有什么时间看别人的朋友圈?喻书记不好好为人民服务——

女人咬唇想了想,背后傻大个的呼吸声已经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她抿嘴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坚持全面改革开放,加快内陆开放试点——记喻-席1.7日深海行。”

一个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男人形象出现在标题上,不苟言笑,面容沉稳又强硬。就如同冬日里从上到下淋了一桶冰水,连月抖了一下,心里一凛。

还是算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神圣的为国献身精神,别无他想。

“不睡觉,你又在玩手机?”

一阵温热的呼吸从身后传来,喻恒的声音出在耳边。他凑了过来,似乎想看她的手机屏幕——

然后顿住了。

“连月你不睡觉,你大中午你就看这个?”

他的反应比她还剧烈,似乎是跳了起来,“连月你你你——”

他喘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你能不能别在卧室看这个?还让不让人活了!你天天发这个,我都把你屏蔽了!”

云生(12.爷不是随便的人)

12.

他还怕这个?

连月躺在床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脸。她拿着手机一挥——男人往后一躲。

她笑了起来。

算了。不吓他了。

她放下了手机,其实她也怕的。

“睡觉吧。”

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这回真的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待会睡起来我们去滨江路上走走,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酸汤锅——很好吃的。”

小憩,无梦。

南方树木到了冬天自然也是不会落叶的。虽然还是一片绿色,可是站在冬日的江边,却总有那么一股萧瑟之意。微风拂过,江边站着的穿着白色外套的红裙女人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白色的毛线围巾厚厚囔囔,遮住了她精致的下巴和鼻子,只露出了那对漂亮的圆眼睛。

“连月你家不是城里的吧?”

女人站在江边凝望,她旁边穿着灰色羽绒服的高大男人还在说话,“我记得好像是一个镇子。离这里远不远?反正也没事,不如送你回去探探亲?”

“远倒是不远,四十来公里,”女人看着江面的船,声音从围巾里传了出来,眼睛弯了弯,似乎还在笑,“不过回去探什么亲?没亲探了。家里没人了,房子也推了,回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说来也巧,大概是怕群众年关闹事,拆迁补贴款在前两天就急吼吼的发下来了,打在卡上足足有十二万八千多——人民群众的存款瞬间又攀上了一个高峰。

揣在兜里的手握了握,连月在心里叹气,这笔钱的到账,也意味着她和花木镇彻底的断绝关系了。

从此再无故乡。

那些好的坏的痛苦的回忆,那一点点爬出泥坑的喜悦,那些甜蜜的羞耻的悲伤的过往,也都在推土机的嘈杂声里,一点点被埋葬在了地里。

母亲已逝,她失去了根,从此只是浮萍。

“喂?”

身旁喻恒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连月侧头看了看他,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他的眉头紧了起来——又走到了一边,开始低声说什么。

她没有好奇,而是靠在了一边,扭回头看着脚下的石面。

米白色的汉白玉地砖。

二十年前,她也来过这里——知道前路坎坷,心里却还有着很多梦想。

女人又侧回头看向了江面。一阵风吹来,她缕了缕脸边的发。

容貌倾城。

“豆腐脑~豆腐脑~热腾腾的豆腐脑诶~”

带着云生口音的叫卖声远远的过来了,女人循声而望,一个穿着军绿色破旧外套的老人推着车子出现在了视线里。

女人对着他招了招手。老人推着车子过来了。

“豆腐脑怎么卖?”她拉下了围巾,露出了粉嫩的嘴。

“10块钱一碗。”老人看了看她的脸。

怎么那么贵?20年前才三块。

当然三块钱,那时候的她也是拿不出的。三块钱,那时都够她吃一顿午餐了。

“给我来——两碗。”

连月顿了顿,看了看旁边打电话的喻恒,报了一个正确的数字。男人站在一边,灰衣黑裤,身材高大,正打电话往这边看,面容英俊却是严肃,难得见他正经一回。

“好咧。”

老人家拿开了厚厚的布盖子,热气腾腾的白豆腐漏了出来。那枯枝嶙峋的手又拿出了一个纸碗,拿着勺子开始舀豆腐。

“妹子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一碗甜的一碗咸的,咸的加点辣椒。”盯着白嫩嫩的豆腐,连月吞了一口口水。她要吃辣的,喻恒怕是爱吃甜的。

付了钱,接过了两碗豆腐脑,连月放了一碗在江边的石栏杆上,自己端起一碗吃了起来。滚滚烫烫,咸中带辣,好像没有当年记忆中的味道了。

“你在乱吃什么?”

过了一会儿喻恒打完电话过来,皱着眉头看她吃东西。

“豆腐脑,”

连月又舀了一勺混着辣椒的豆腐送到了嘴里,下巴点了点栏杆上的另外一碗,“你的。”

“你怎么乱吃地摊上的东西?”

男人看了看栏杆上静静摆放着的那碗,又看了看她鼓起的肚子,一脸嫌弃的模样,“你都和老四结婚两年了——”

“你吃过没有?”连月打断他的话,对他笑了起来,“没吃过就尝一下,很好吃的。”

“我不吃。”

“吃吧。”她笑。

“不吃。”

“吃吧,”她笑,又骗他,“念念都吃呢——”

“连月你少骗我,”喻恒看着她的脸,皱着眉头,“老四最忌口了。小时候他乱吃东西还住了几天院,后来妈都不让我们吃外面的东西的。”

连月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

这事她听季念说过。那时季念才多小——他更小了,居然还记得。

“怎么记不得?”

喻恒说,“那时候我才几岁?季叔青着脸不说话,妈还在旁边哭——这阵势,吓得我还以为老四要和我诀别了呢。”

这么严重?

想起了什么,喻恒又笑了起来,“后来妈就哄我们,说外面的东西都有毒——不能吃。”

当朝权贵说不能吃,还举了长长的例子来说明,连月没有再劝。她看了看栏杆上的纸碗,只觉得这碗豆腐脑浪费了可惜——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妈不让他们几兄弟吃地摊啊——连月突然又想起了某次某两个人被自己逼着啃鸡爪的样子。怪不得那时候政府高官和顶级资本家的样子都犹犹豫豫,可能在他们心里,自己就和逼他们吃毒药的恶霸也差不多了。

季念更是没少被自己带去吃辣椒。

真可怕。连月抖了一下。

来了一趟云生,总要拍几张照。吃完了零食,连月又找了几个景让喻恒给她照了几张相。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连月又带他走街串巷,到了一家招牌不显的店面里。

“小锅的酸汤牛肉锅,加三份牛肉,两份青菜。”

连月看看菜单招呼老板,又解下了围巾。

“这地儿的东西好吃?”

真不愧是亲兄弟,事隔十年,连月竟然在国姓爷的脸上看见了他四哥以前那熟悉的嫌弃模样。女人对付这种事已经极其有经验,神情自若的拿着纸巾敷衍的给他擦了擦桌子凳子,拉他坐下了。

“你不是说你以前在边疆风餐露宿,还路边煎鸡蛋?”连月一边洗碗筷一边鼓励他,“这里比煎鸡蛋的环境好多了——”

“那会是没办法。”不知道是真矫情还是假矫情,反正国姓爷现在是抬着下巴矫情了起来,“连月不是我说你,你也忒抠门了,住住那么差,吃还吃那么差——”

“你先吃吃,很好吃的。”

情感鼓励大师小连上线,放软了声音,温言细语,“其实我一直想吃这个很久了,难得你这次肯陪我来——”

“那是,连月你明白就好。”

女人突然贴心起来了,喻恒笑了起来,露出来一口大白牙,“爷可不是随便就能被人使唤的。其实我也很忙——”

“我知道我知道。”锅已经端上来了,连月给他舀了一勺子肉,笑道,“你尝尝。”

云生(13.不要)

13.

他们来的还算早,这都开始动筷了,四周才渐渐都有人落座。

人声响起,店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小城小巷略显旧色的餐厅里,国姓爷开始低头吃饭,看来是真饿了。四周餐客欢笑闲聊,偶尔有视线过来停留在女人美丽的脸上,又顺便在男人身上掠过,却丝毫不知这位埋头苦吃的年轻男人才极有可能是他们人生中能接触到的最高的“贵客”——

人生的奇妙就在于如此。苦苦追寻的同时,却不知早已经擦肩而过。连月缕了缕头发,又拿着勺子给他舀肉,舀了一勺又一勺。

汤锅翻滚,热气腾腾。整个屋子都有一种温暖的味道。

不过几片牛肉,切的厚薄均匀,在红色的汤汁里一滚就熟了。

“好吃不?”连月看着胃口不错的男人笑。喻恒这趟陪她来,她得负责把他照顾好了——目前看来还不错。至少晚餐还对他胃口,比中午强些。

女人招手让店家又加了五份牛肉。这家店虽然小,可是汤汁鲜浓,很有名气,她也算是仰慕已久。

“还行吧,有点酸。”

喻恒吃了几口,又放下筷子抬头看她,女人正拿着勺子在锅里捞食物。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她又对他笑了笑。

白色的大衣还在她身上,女人伸手捞着食物,发丝飘落她的脸庞。拿着勺子的手指就在他面前,修长秀气,无名指上还有一个白金的素戒。

素指芊芊,再无其他配饰。

头发挽着,耳朵上有两个粉红色的小耳钉。脸上不过只是略施了薄黛,可是浓淡相宜。她正垂眸看着锅里,睫毛微微抖动——

漂亮。气质宁静又淡定。是越来越好了。

“你自己吃点,”他挪开了眼。

“好。”连月笑了笑。又给他捞了两勺肉,女人这才把最后一勺肉捞自己碗里,又把新上的五盘肉丢了进去。

“老四给你买的那些珠宝你怎么不戴?”他又问。

耳朵上的耳钉漂亮是漂亮,就是小了点。也不知道是耳钉漂亮,还是人漂亮,反正有让人有触摸的欲望。

她的这身打扮也素了点。妆也不浓——那晚她在晚会上的浓妆也很好看。明艳动人,身上的珠宝灼灼生辉,相得益彰。

“那些都是活动带的,”

他也会关心这些?连月笑着看了他一眼,正好隔壁的女客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一触,女客挪开了眼,连月又笑道,“平时出门戴日常的就行。”

这耳钉,还是在J国的时候买的。戴习惯了,也不贵,丢了也不可惜。

“你要是舍不得戴老四买的,那我再给你买些,”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喻恒像是转了性似的,他又看着她,脸上难得的没有嘻笑,表情正经,“买你喜欢的。”

“不要。”

连月看了他一眼,又笑。

真的假的?这个人一向不正经,今天突然这么正经了起来,搞得她都有点不适应了。无事献殷勤,非——

男人又拿起了筷子。

“我要是想挣钱——那也应该很轻松,”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连月循声而望,是刚刚的那个女客在说话,“可是我还是不想去企业,还是想找个体制内的。”

她顿了顿,“看能不能去大学当个老师什么的。”

“体制内好,虽然钱不多,但是稳定,”旁边一个她妈妈模样的优雅女性说话,“我和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企业再好,到了你干不动那天,也是一样的裁员——就算当高管,那也压力很大。”

连月看着女客,她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一对,又都挪开了。

“Q大博士,那自然是想去哪里去哪里,”那桌上又有个男声在说话,“文清你这次去德国开研讨会——”

原来这个女客还是Q大的高材生啊。

连月又看了她一眼。女孩子长的端正,身材也不错,个子也高——这次女客没有再看她。

Q大呢,她考不上的学校。

云生虽然城小,可是教育质量一直杠杠的。云生一中在全省都很有名,每年top2也能考上十来个。

所以在店里遇见那么一个两个,也不足为奇。

自己身边这个还是哈佛毕业的呢,连月又看了看喻恒,他好像也听见了临桌的话,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不过一眼罢了。

晚上的食量一向不佳,连月吃了两勺肉,又烫了半盘青菜,就觉得已经饱了。看看桌上剩着的菜,她又押着喻恒也吃了半盘。

“吃青菜好。”她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

“买单。”

等到两个人吃完饭的时候,店面外面已经有不少人等着翻台,连月招了招手,店员走了过来。

“我去下洗手间。”喻恒站起身,一点也没有买单的意思。

“六号桌买单——你们这些是不要了?需要打包吗?”店员系着围裙过来了,拿起勺子勾了勾。

“不要了。”连月随口回答。

一共340,平民消费。

付完了钱,连月站在了小店门口等人。喻恒还没出来——夜里的气温又降温了几度,她低头哈了哈气,又抬头凝望对面的居民楼。

这家店在一条巷子里。门口是两车对过的双向单车道,道路狭窄,街道干净又陈旧。简陋的店铺上面,还是装着防盗窗挂着衣服的住宅。天色已晚,居民楼的二楼和四楼五楼已经亮起了灯。

是有人已经回到家了。

每个人都有一个家。有人住着高门大宅,有人住着简陋的窝棚。

她的家在哪里?

S城——她也有房子。

可是房子不是家。没有人陪,依然空空廖廖。年幼时和母亲借住别人家的柴房,不过半片瓦盖遮身,环境陌生,心里恐惧,总会有母亲温暖的躯体依靠——她的怀抱,就是她的家。

后来又有了两间房子。

真的不想拆迁的。

连月站在餐馆的门侧叹气。美貌的女人总是吸引别人的视线,她拿白色的围巾围住了半边脸。

喻恒呢,怎么还没出来?站了一会儿,她转身回望。

却被别的吸引住了视线。

刚刚询问她要不要打包的那个店员正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站在刚刚他们那桌前一勺一勺的把锅里的食材捞起来装在袋子里。

连月的视线跟着她。

店员打完包,又走回柜台,提起了另外几个袋子——似乎也是装的食物,一起递给了旁边等着的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年纪,编着辫子,穿得普普通通。她伸手接过,什么也没说,直接出门走了。

老板娘站在柜台里看着,也什么也没说。

心里一凛,连月眨眨眼睛。她的视线开始跟着小姑娘——等着吃饭的客人挡住了视线,她侧头挪了几步。

“走吧。”喻恒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外面有些凉,他举起手咳了一声。

那小小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街角。

“走这边。”连月开始抬脚往那边走。

“这又是去哪里?”男人还在问,却是跟上了脚步。

女人没有回答。

路灯昏暗,小巷冷清,路上偶有行人。小姑娘提着几袋食物走了一段路,又右转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门洞。

连月跟在后面,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门洞外面向着里面凝望。

一声猫叫传来。

小姑娘身影小小的,整个人蹲在地上把塑料袋里的食物倒进了墙角的一个木碗里。

几只猫围了上来。

黄的黑的白的。

女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是喂猫啊。

“来这边干嘛?”旁边还有人在说话,“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云生(14.露鸟照看不?)

14.

小姑娘还蹲在地上喂猫,身后的两个来客已经挪步离开。

这里不过只是云生老城区居民区的一条偏僻的街道罢了,路灯昏暗,行人稀少。巷子里打不了车,两个人开始慢慢的往前走。路灯拉长了人的影。

起风了。

女人紧了紧衣襟,又理了理遮住了口鼻的围巾。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冷风,又咕噜噜的转了一下。

“你来这里看什么,喂猫?”身后还有人在说话。

“是啊。”女人的声音从围巾里传来。

“你要是喜欢看野猫,回去我叫人抓几只给你看,”身后男人在说话,“我们营区附近好像就有——上次我还看见过的。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女人站住了脚,侧头看他。喻恒就在她身侧,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路灯昏暗的灯光打他脸上,表情看起来那么的诚恳。

总感觉他是个坏家伙——可是有时候又感觉不是那么“坏”。

其实他四哥,嗯,有时候也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喻恒你还给谁抓过猫?”

连月没有回答,扭回头又开始往前走。这条路空空荡荡,接着繁华主路的路口还在黑暗中的远方,只有女人的声音在回荡。

“什么?”男人似乎没有听清。

“喻恒你还给谁抓过猫?”连月站住了脚,拉下了围巾露出了脸,提高了音量。她侧头看他,睫毛弯弯。

男人看着她的脸,没有回答。

似乎是被问住了。

“我还要给谁抓猫?”男人复述了一遍问题,似乎有点莫名其妙,又似乎想茬了什么,他斜眼睨了她一眼,又哼了一声,“连月你以为是个人都能使唤爷?!”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连月又拉起围巾遮住了口鼻,又笑了起来。

男人没有再说话了,两个人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又转过了两个弯,四周渐渐又繁华了起来。

“红运优墅”

“医美?魅力一生”

广告单在地上随意散落,小城的步行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商场门口不远处是个简易的流动棚,上面还挂着横幅,写着“种花福利彩票”;另外一侧的树下,不少人坐在花坛旁边歇脚,还有人站在路上举着一串气球拦着路人在说着什么。

是人间。

“来这里干嘛?”喻恒看起来又有些不耐烦,“这里看起来又不好玩,哪里比得上S城——普普通通么。”

连月没有回答。

她似乎目标明确,也并没有进入商场,而是从商场旁边绕过,走到了另外一边。那边也有一排棚子,写着“边疆风味特产”。棚子四周摆卖着一堆堆的葡萄干,蜜饯,糖果,冬日里顾客不多,一个男人坐在中间沉闷的抽着烟,一个穿着桃红色棉服的女人系着围裙戴着袖套正在收拾着什么。

棚子上方的灯泡发出了昏暗的光,照的女人头发凌乱,神色憔悴。

白衣红裙的孕妇站在商场旁边,远远的朝着那边凝望。围巾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神色。

“在看什么?”旁边的男人又还在问她,“又发什么呆?你认识他们?”

女人没有回答。

“你家亲戚?”喻恒又往那边看了一眼。他似乎是烟瘾犯了,又拿出一只烟含在嘴里,又斜着眼睛看她,声音含含糊糊,“要是是你家里的那些亲戚,我看就别认了——”

他又开始在身上摸打火机,“不是说不好么。你也少给老四找麻烦。”

红裙女人抬头瞪他,喻恒也叼着烟低头看她。

“你看我干啥?”他叼着烟说话,声音含糊。

已经摸到了打火机,他拿在手里又伸手试了一下风,然后走了几步到她的下风处,手捧着打火机——啪嗒一声,火光点点,烟雾从他手指漫出。

“你们女人,就是儿女情长。”又把打火机放回兜里,他站在她身边,嘴里叼着烟也在看那边,烟头的火光上上下下,“上次妈还说呢,你这些亲戚要和老四打官司——”

“什么?打官司?又打什么官司?”连月有些震惊,又抬头看着喻恒。

“还能打什么官司?”

喻恒低头看了她一眼,右手取下了嘴角的烟,面无表情,“他们想要碰瓷老四,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还不就是你那些破事?”

喻恒看了看她睁大的圆眼睛,轻描淡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大着肚子,老四估计也不想你烦心,自己处理了。”

连月看着对面的树,没有说话。

季念真的没有和她说过这些事。所以那两千块——其实是打官司打出来的?

“放心。”男人想起了什么,又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他往她身边走了一步,又伸出左手想来揽她的肩,“老四打官司就没有输的。天意一年到头,哪里不被人告个几百次?别人不起诉他,他也要起诉别人。季家法务部那些龟孙子那也不是吃白饭的。”

这个人,又来揩油了。

连月收回了视线,嫌弃的推了他一下,又往另外一边走开了一步。

“反正你别担心,”男人被她推了一下,倒也没有犯横,他又咬上了烟,声音含含糊糊,听不是太清楚,“你现在是咱家的人,咱总要护住了你——要不然爷岂不是很没面子?”

女人紧了紧围巾,皱眉看了看他,又看向了那边。

“去去,”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下巴又点点那边,“想去认就去——最好抱着痛哭一场——”

“呸!”这个人嘴里就没个正形儿,连月觉得自己心里那么一点悲花秋月全被他破坏了。不过虽然他嘴巴难听,说的倒是事实。

“走吧。”她说。

她吃过万般的苦。知道孤立无援的滋味。奇怪的是她冷酷无情自私,可从小富贵的他好像也并不会比她好一点。从这一点上看,她和喻恒倒是挺聊得来——啊呸呸。这只是她的个人观点,他那个要人命的爹要是知道她的这种想法,肯定要派人打烂她的嘴。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连月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想,就是有个人,又被她惹麻烦了。

“起床了没?”

她摸出了手机,低头给他发信息。现在已经八点过了,差不多也到了某个又默默忍受了一切的富贵子孙体面人的起床时间了。

屏幕亮起,那边很快拍了一张照片过来,落地窗,室内泳池。桌子上的玻璃杯,毛巾。文件。钢笔。

文件是英文的,字迹密密麻麻。

“季总好雅兴啊。”她笑了起来,又打字。

这么早就起来办公和晨泳——

“是啊是啊,”那边回得很热切,“连月你看不看露鸟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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