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儿子!”
秦穆站了起来。郑艳猛地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哭道:“不行!我不同意!你不能搬走,你才这么小,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生活!你住在家里好不好?从今以后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不来管你行不行?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真的都是为了你好啊……”
秦穆被她摇得有些晃。他微垂下眼睑,眼里好像是两团空空荡荡的虚无:“你说一切都是为我好,为什么我没有变好?你们打着这样的旗号来折磨我,不觉得残忍吗?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们给了我的这条命,我可以还。”他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拔出来,将刀柄递在郑艳面前。
“秦穆!”沈流紧张起来,刚想夺刀,却见郑艳劈手将那把刀甩到了角落里,然后撒开了手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疯子!都是疯子!”秦爱华黑着脸摔门而出。
秦穆将收拾好的箱子从房间里拎出来,在郑艳的哭声中出了门。
沈流帮他把箱子搬上了出租车,看见秦穆哀伤地望着窗户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别担心,我再回去嘱咐两句。”
他返回屋里,对坐在桌边不断抽泣地郑艳说:“阿姨,我会照顾好他的。他在那里头关久了,心理上出了一些状况,医生也建议他去新的环境生活,所以这不是一件坏事。有些事儿是需要时间来冲淡的,等他再长大一些,成熟一些,看问题的角度或许会不一样。”他写了一个固定电话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郑艳颓然地点了点头,抹着眼泪将号码收下了。沈流这才放心地出来。
油门作响,那扇熟悉的窗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秦穆仿佛看见了一个沉默的少年立在窗口不动声色地与他对望。
那是年少的自己在与他作别。
成年的这一天,秦穆与他的原生家庭彻底决裂,走上了一条自由而又艰难的道路。从此以后他拥有了自主决定的权利,相应的也必须一力承担所有的后果。
好在他并不孤单,他的身边还有沈流。
秦穆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书和几件换洗衣服。沈流替他置办了生活所需,秦穆说要还他。沈流抬眼道:“你那点儿钱,够不够学费和生活费?”
秦穆顿时偃旗息鼓,默默将每一笔开销都记了账。他计划着等学期开始就重回学校。
沈流怕他回原来的学校和同学难以相处,劝他转学,他却固执地不肯。
“K大附中师资强配套好,升学率也高,在整个K城的高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我已经习惯了附中的教学方式。”秦穆坐在地毯上一边翻数学书一边说,“纸包不住火,就算是换了学校,我是同性恋的事也会慢慢传过去的。躲到哪儿都会受人指指点点,不理就是了,没什么关系。”
刚打完篮球回来的沈流靠在小沙发上一边临时抱佛脚地看微积分,一边揶揄道:“小木头,挺豁达啊。你落了这么久的课跟得上么?要不要哥哥给你补习补习?”
秦穆看他一眼:“你先去洗个澡行吗?一股汗味儿。”
“啧,胆儿肥了,敢嫌弃你哥了!看我无影香港脚!”沈流抬着腿将脚凑过去。
秦穆一掌拍开,顺着他开起玩笑来:“降龙十巴掌,还差九下。”
沈流玩心大起,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锁喉!快认输!”
秦穆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有些抖:“……放开。”
沈流没动。秦穆用力挣扎着将他甩在沙发上,等缓过劲儿来,闷闷地低头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沈流若无其事地说,“上回你不是还给了我一巴掌么,这回能忍住也算进步了。”
秦穆心里过意不去,缓和气氛地笑了一下:“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炒三丁吧。”
沈流等他进了厨房,才抽手摸了摸刚才被磕疼的后脑勺,叹口气。
动不动就炸毛的小动物还真是不好养呐。
第十八章
回顾旧事的秦穆在暖房的门廊外站了许久。午餐之后他联系了助理薇薇安,让她把手里现有的资料副本整理好传过来,又给周弋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联系几个委托人。
周弋吓了一跳,问:“你出什么事了?”
秦穆实话实说:“被人关起来了。”
周弋紧张道:“谁?宝立健的?”
“要是他们我就没法给你打电话了。”
“哦对。”周弋松了口气,“那是谁?”
“沈流。”秦穆对自己的合伙人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况且周弋对他们之间的事情知根知底。
“我操。”周弋愣住了,不可置信地说,“你们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秦穆懒得跟他贫,问:“我发过去的联系方式你收到了没?”
“收到了收到了。”周弋显然对新话题更有兴致,“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投罗网,沈师兄金屋藏娇?他现在有对象了吗?你们之间……”
秦穆在他吐出象牙之前利落地挂了机,一整个下午都泡在了沈流的健身房里。遇见烦心事时他喜欢运动,身体消耗能量的同时,头脑会变得更加清明。然而今天却事与愿违,越来越沉的喘息和湿透了衣衫的汗水并没有让他摒除杂念,自作主张的大脑按下葫芦浮起瓢地被那些旧事占据着。
一切脱出掌控的感觉实在不太好,秦穆精疲力尽地躺在地板上,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曾几何时那个人悄悄住进了他的心里,从此再也没离开过。
那时的秦穆很天真,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强就能战胜一切的困难。然而回到学校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附中先是提出家长出面才能办手续,后来又以“许多同学家长提出了反对意见”为由迟迟不肯批准,一直到沈流将情况反映到了教育局才勉强同意。秦穆本想住校,同班的男生寝室明明有空床却不愿意接纳他,其他班级也不愿意协调安排。最后他不得不继续借住在沈流的小公寓里。
重新归校的秦穆没有收到任何欢迎。班里的同学们对他十分冷淡,能避就避,能躲就躲,要么拿他当透明人,要么拿他当珍奇动物聚在背后指指点点。
秦穆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韩章也这样避着自己还是难受了好一阵。
很快,“那个同性恋”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仿佛给沉闷苦读的学生们打了一针兴奋剂。为了让故事更加猎奇和刺激,他们充分发挥想象力,绞尽脑汁地编造出耸人听闻的谣言——
“其实那场火是秦穆放的,被抓进去前两天才放出来。”
“我听说他精神出问题了,殴打父母被赶出家门了。”
“你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