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的手在冷水里泡过,但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依然真实的可怕,是他沉淀了几十年的渴望,这具年轻的身体欲望太过强烈。
贺西楼闭了闭眼转身走出浴室,鞋底在木质地板上踩出轻微的响声。
床上,她只是安静地睡着,黑色长发铺满了枕头,几缕散在脸颊,红唇被他近乎施虐般蹂躏过已经有些肿了,连脖子的皮肤都透着一层醉酒后的潮红,胸口随着平稳呼吸轻微起伏。
即便睡着了,她温热的气息也鲜活得让贺西楼兴奋,却又唯恐是一场求而不得的梦,兴奋过后胸腔里那股空虚感让人窒息。
怕离她太近,只剩幻影,贺西楼强忍着,把堆在地毯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给她穿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天色渐亮,阳光透过窗帘落进卧室,从窗边爬到桌角,散落了半张床。
床上的人卷着薄被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眼皮撑开,没过一会儿又闭上了,像是又睡过去,一会儿又醒了,她睡眼惺忪,躺着没动,一幅朦胧恍惚的模样。
某一下,跟贺西楼的目光对视上,半分钟后,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寂静。
“……你怎么不敲门,快出去呀!”
还好还好,她穿着衣服。
贺西楼撑着额角叹气,“这是我的房间。”
闻言,安萝轻轻拉下被角,露出眼睛,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整个人都僵硬。
她昨晚和三个室友一起最后吃顿饭,果酒喝着没什么酒味,但后劲儿大,连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我……我喝太多,走错房间了,”安萝尴尬懊恼,看他身上还是衬衣和西装裤,不像平时,永远一幅妥帖矜贵的模样,又微微发愣,“你一夜没睡吗?”
房间里的酒气还未散尽,分不清是她身上的,还是他身上的。
“你占了我的床,我怎么睡,”他手指按着太阳穴,嗓音缓慢沙哑,“跟你睡?”
安萝顿时面红耳赤,“不是的,我……我睡觉没那么死,你可以叫醒我……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说什么都只会更尴尬,跳下床往外跑,下楼才想起来她太急忘了关门,又折回去把房门带上。
贺西楼闭上眼,身子重重往后倒靠着椅背,耳边回响着她赤脚踩在楼梯的发出的动静。
王姨今天从老家过来,刚从超市买了菜回来,安萝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跑回自己房间,她一身酒气,洗澡得时候还在后悔昨晚不应该喝那么多,否则也不会闹这么大笑话,贺西楼刚被破格提拔到市委书记,最近很忙,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了,昨晚竟然在家。
王姨做好午饭,三楼卧室的门始终没开,安萝想着他昨晚在沙发上坐了一夜,肯定累极了,应该还在睡,就没叫他,吃完饭准备去学校,她还有一些东西在宿舍,得打包带回来。
“小昭!”王姨惊喜的声音传来。
贺昭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
昨天答应了安萝去学校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可安萝等到结束,他都没去,电话也打不通,她心情不好,全是和室友吃饭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一瓶果酒全喝了。
安萝听到王姨的声音,还没转身,一条缠着纱布的手臂就从身后圈住她的腰,紧紧抱着她,勒得她喘不过气。
“好想你。”
“安萝,我好想你。”
70.
70.
贺昭太久没回家,今天突然回来,王姨高兴地不得了。
他昨天失约了,安萝本来心里有些失落,可看他身上有伤,手背血渍干涸,显得触目惊心,胳膊上缠着纱布,还是一身病号服,又生不起气。
“怎么伤的?”安萝神色担忧,她只是轻微挣扎了一下,他就抱得更紧,“贺昭,你流血了,先放开我。”
“不要,不疼,”贺昭的脸埋在她颈窝,他怕这只是一场梦,一旦松开她就消失了,“好想你。”
想得快疯了。
他是从医院拔了针跑回来的。
胳膊中枪,去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在医院,病床边围着的人全是以前跟着沈如归混的那些兄弟,他记得这一天,上一世因为不敢让她知道,就没有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她也不问,他就装忘了,绝口不提,等伤好得差不多也是两个月后,准备去见她的时候,她却出了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说话,再后来……直到她死,他才开始后悔,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重新回到她二十三岁这一年,贺昭有多兴奋就有多不安,安萝不会懂,这种被他需要的情感太浓烈,她是欣喜的。
贺昭体力不支,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吓得安萝惊魂失色,王姨也慌了,连忙去打电话叫医生,贺昭却丝毫不在意胳膊会不会废掉,死死抓着安萝的手不放。
王姨惊动了贺西楼,他去了贺昭的房间,安萝看到他还穿着那套皱巴巴的衣服,不像是休息过。
“别乱动,”安萝按住贺昭想要起身的动作,“刚包扎好,昨天没去我学校是因为受伤了是吗?我又没有怪你,比起毕业典礼,肯定是你的身体更重要,都受伤了为什么还乱跑。”
疼痛让贺昭清醒。
眼前的人眉眼生动,听完医生的话眼里全是对他的担心。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出车祸了,心肝脾肺被撞得稀巴烂,流了好多血,医生说救不了……安萝,我怕死了,得亲眼看看你才能安心。”
站在床边的贺西楼深眸低垂,眼底某种情绪闪过,但很快消失。
原来,不仅仅只是他。
贺昭也回来了。
安萝失笑,“梦都是反的,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嗯,太好了,”贺昭跟着她笑,嗓音沙哑哽咽,“梦是假的。”
梦是假的,她是真的。
“贺昭啊,刚才医生也说了,你的伤要静养,回家吧,住家里方便,我们也都能照顾你。”
她知道贺昭因为林思去世到现在都没有原谅贺军,怕让他不开心,显得小心翼翼,但又是真的担心他,说话时余光往贺西楼身上瞟,希望贺西楼也让贺昭回来。
“随便他,”贺西楼淡声开口。
他转身走出房间,听到贺昭说了声‘好’。
医生开了药,安萝准备下楼去给贺昭倒水,看到贺西楼在楼梯口,叫了他一声,贺西楼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嘴唇动了动,“脏。”
……
【贺西楼,你太脏了。】
【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包括你那所谓的爱,都太脏了。】
……
贺西楼连呼吸都僵硬,他擅长隐藏情绪,却被安萝轻飘飘的一个字压得透不过气,心口渗出细细密密的痛,这痛往外蔓延,手指收紧,什么都抓不住。
她没有那些沉重的记忆,也依然觉得他脏。
安萝不明白他身上的气息怎么会突然阴郁,让人望而生畏,安萝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最后还是站在原地,抬起手,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额角,示意他,“你这里沾了烟灰,有点脏,洗洗再睡吧。”
仿佛是把他摁进水